是因她而起,也是她打破了王宽平静的生活。
做错事的的确确要受罚,若郁仪不曾见过王宽,她会对这一点坚信不疑。
可正因与他打过交道,说过几回话,此人的一颦一笑都犹在眼前,便难免心中生出一丝微妙的动容。
郁仪不会因为这份动容而心慈手软,但却很难不因此而感伤。
此外,有一个问题,她还很想问一问自己。
若这个有罪的人是张濯,又该如何?
是秉公无私,判他重罪,还是暂且包庇……………
她猛地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。
那一刻,苏郁仪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:
道之不存,师之焉复。
有些东西一旦放下了,便再也拿不起来了。
任何人都不能动摇她入仕的纯心。
*
祁瞻徇命人连审王宽,请问他名下的土地究竟从何而来。
只是王宽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招认一个字。
这是皇帝第一次处理一个案子,也少了些经验,见王宽不招认,便责令锦衣卫下重刑拷问。
三日下来,已将人折磨得不成样子,可案子依然推不下去。
他抹不开脸去求太后,于是又叫来郁仪替他想个对策。
“王宽家中从商,他已经是家中年轻一辈的翘楚了。”郁仪微微皱着眉,一面和分析利害,“他如今不肯开口,自然是因为畏惧周朔平背后党羽。他的父母亲族皆无背景,他如今不管是生是死,仕途上都没了更多的指望。他自然想将一切事
情都咬死在自己身上,好让周朔平背后之人放过他的父母。”
“只是......”祁瞻徇叹了口气,“朕已经说过,若他招供,朕会为他父母好好寻个安置,可他仍不开口,难不成他背后那人手眼通天,就连朕的承诺他都不信。”
思及至此,祁瞻徇的眼底露出一丝淡淡的阴郁。
他一方面憎恶周朔平的党羽众多,另一方面又难免自弃,觉得是自己太过弱小,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。
“你替朕去刑部看看,能不能再想个对策。”祁瞻徇如是道。
郁仪深深吸了一口气,遏制住自己内心深处涌动起的对王宽的歉疚之情,微微颔首:“好。”
走进刑部大牢前,郁仪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哂。
她分明是制举出身,学了十几年的孔孟台阁,哪能料到如今往诏狱和刑部大牢的次数比去翰林院还要多。
灯火昏昏,王宽被人捆了双手固定在一把椅子上,双脚都铐着镣铐。
看样子适才是剥了衣服上的刑,为了让他样子上能见人,狱卒往他的身上?了一件破烂的囚服,让他能够勉强蔽体。
他此刻遍身伤痕,皮开肉绽,早已看不出当时在工部衙门中斯文清秀的模样。
王宽的头颅无知无觉地耷拉着,地上尚有未凝结的血痕,整个人如同一块没有知觉的破布。
见了郁仪,狱卒舀了一瓢盐水泼向了王宽。
在冷水的强烈刺激下,他的身体猛地颤栗了一下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这双眼睛暗淡无光,死寂得没有半分神采。
直至王宽的目光定格在了郁仪的脸上,才露出一丝淡淡的迷茫。
“苏......苏舍人。”
王宽被抓捕入狱后,被屡次审问关于名下田产之事,但并不曾有人告诉他,这些都是被苏郁仪揭发检举出来的,因而他对郁仪并没有露出什么怨恨的神色。
他眼见郁仪身着官服,身后跟着侍候的小太监又端着笔墨,便知道她也是奉命来审问自己的。
王宽的脸上布满了泥土与脏污,手筋已被挑断,双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过去,显然已经残废。
王宽的声音分外嘶哑:“求苏舍人告诉思远一句实话,何时才能送我上路?”
他显然已经痛极,每说一个字,齿关都在微微打颤。
郁仪想到的,却是那日他微微红着脸对她说“听闻松江宛若世外桃源”时安详又清澈的神情。
几日之间,天地倒转,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。
郁仪对狱卒道:“我有话要对犯人讲。”
狱卒点点头,带着那几名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向更远处走了几步。
“你名下诡寄的数百亩田产是板上钉钉的实情。”郁仪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,“这些田产都和周朔平的资产高度重合。你若不认也无妨,与你一样受周朔平荫蔽的进士一共有三十五人,刑部里有流水般的刑具和铁打的郎官。轮番刑审下去,总会有
人吐口。你又何必要在这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?”
王宽又沉默了下去,显然他便是用的这一招应对连日的刑讯逼供。
“还是你畏惧那人背后另有位高权重之人,担心自己一旦招供会为家族惹来杀身之祸?”郁仪说话相对温和,也更循循善诱,“你若信得过我,我可以向陛下陈情,荫蔽你的家人。”
见他仍不开口,郁仪脸上的神情便又冷淡三分:“若你仍执迷不悟,陛下就算有心要替你求情,碍于你现下的样子,只怕也是有心无力。你年少登科,如今又为工部做事,日后定然前途无量,若你真能告诉我们什么有价值的消息,我也能许诺不
深究于你,还能让你回工部做事。可你一直包庇旁人,你就不 -->>
41、小重山(五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