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再去见长公主时,却吃了个闭门
羹。
长公主的笑声隔着一道墙都能听见,他的心如坠冰窖。
人生过半,两袖空空。
江止渊心中愁苦难当,只是连买醉都不能。
他看着张濯道:“我知你对曹岑恨之入骨,我愿助你彻底除了他。”
语气是如此的认真,又是如此的坚决。
“然后呢?”张濯问,“他死了,若有别人,你又当如何?"
江止渊握在手里的茶盏微微一松,茶杯倾洒,满桌茶水残痕。
他轻声道:“她为何会变呢?”
张濯靠着椅子,平平淡淡道:“人总是要变的。于女人是如此,于男人亦是。与其怕她会走,不如将自己的事......”
说到这,他微微一顿。
情字难解,无人免俗。
说到最后,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劝的人是江止渊还是自己。
“可我是......何等的深爱她。”江止渊眼睛微红,口中轻道,“我们夫妻六七年,她从不曾如我爱她那般爱过我。”
“又有谁规定了,你爱她,她便一定会爱你呢?”
这一句说完,张濯与江止渊一道沉默下来。
心里转过一句诗:
但去莫复问,白云无尽时。
这一世,苏郁仪做到了很多前世没有做到的事。
她心中有丘壑,正靡战于独属于她的宦海里。
而张濯把自己当作那个站在路边,目送她的过客。
他的爱太深太沉,又太痛太感伤。
张濯默默喝了一口茶,直至涩苦之意,盈满唇舌。
曹岑舞弊一事的风波,随着重阅试卷而渐渐平息了下去。
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世界上,就像是水滴进大海里那样简单。
郁仪和秦酌又各自回到了原处做事。
住在她隔壁的北元人母子,大概在小半个月之后,无声无息地搬离了梧桐街,去向不知。
永定公主被解了禁足,隔三差五地来慈宁宫找郁仪聊天。
日转星移,常常会叫人生出错觉,这样的岁月像是能生生世世存续下去。
那日和永定公主从徽华门而出时,竟久违地见到了陆零。
他为人向来矜淡冷漠,据说渐渐被指挥使周行章边缘化,如今不再做骑,而仅仅供职于内廷,做巡视防卫的闲差。
郁仪落后永定公主半步,看着她目不斜视地自陆雩面前走过,像是从没有见过这个人。
而陆雩也按照规定,恭恭敬敬地对着她行礼,一一跪,天差地别。
卤簿仪仗辉煌靡丽,一群人簇拥着公主,像是众星拱卫着月亮。
“苏姐姐会不会觉得我无情?”永定公主突然问她。
郁仪摇头:“公主长大了,可以约束自己的行为了,臣只会替殿下高兴。”
“是啊。”永定公主笑笑,“我也懂得了,在我没有能力保护一个人之前,离他远远的,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。”
一众小太监更跪在龙凤御路石下头扫灰,又拿了新的抹布,将汉白玉月台上的花棱与雕刻擦得齐整干净。两侧的杏花树,重新被修剪过,纵然花朵儿早就凋谢了,绿色的枝叶却显得格外鲜亮。
最后一车黄册已经运入后湖,五年修一次的黄册终于又要开始大造了。
依照惯例,总裁官将要亲自选人进入湖中小岛上的黄册库中,与国子监的学生们一道将今年的黄册与五年前的旧版进行勘对,若有不尽详实、或有错漏之处,理应发回原省重新撰录。
今年的总裁官是张濯,记忆中,这一年的黄册大造出了很大的纰漏,就连他的老师傅昭文都因此获罪落狱。所以他才主动请缨,将这个担子揽在了自己身上,又在黄册还没入京时,让郁仪将甘州的黄册提前取出封存。
张濯自以为算无遗策,直至太后对他道:“你是阁臣,纵然要主持黄册大造之事,内阁还有千头万绪等你首肯,自然不必亲自去那与世隔绝的黄册库里亲力亲为,哀家想着年年都由着国子监那群人瞎折腾的也不行,今年便叫苏郁仪到后湖上的黄
册库里历练历练。”
张濯袖中的手轻轻握拳:“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大造之事,只怕应对不来,若娘娘真有心抬举她,不如等五年后那一轮吧。
“哀家知道后湖那地方,大伙儿都不愿意去。苏郁仪即便是去了,也是做协领提调的事务,不会累着她。”太后思虑得也很周详,“哀家心里还觉得,早晚要将苏郁仪调到六部去,跟在哀家身边虽然也好,哀家也觉得她是个可堪用的人,但若没在
六部扎过根、和里头的官员们打过交道,不利于她长远打算。”
张濯明白太后的意思,太后是想让苏郁仪一步步向下沉淀沉淀,至少能在六部里面混个脸熟,日后也好再委任官职,不至于如浮萍般漂泊无依,在六部里都没有能为她说话的人。
太后待郁仪是真心实意的好,一步一步都在替她谋算布局,她关心苏郁仪的仕途,想要托举她,向更高处走。
而张濯关心的是她的安危,怕她在不够强大时卷入太过复杂的纷争里。
处处掣肘,举步维艰。
他和太后都是看重苏郁仪的人。
他们二人却有着不一样的心思,一个想要 -->>
28、望汉月(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