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、谒金门(五)

可辩驳,甘愿领死。
坐在太后身边的小皇帝心急如焚,给太后身边的郁仪使眼色。
一道眼风向他扫来,皇帝抬眼看去,张耀已将目光收回,只是眉心蹙起。
郁仪收到了小皇帝的授意,走至太后身边,轻轻跪下:“下官想再为吴郎中求个情。”
整个刑部鸦雀无声。
张濯脸色铁青:“苏侍读,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。”
太后抬手作了个“止”的手势:“你让她说,话憋在心里也难受。”
太后眼眸深邃,语气平淡。
张濯突然明白了太后的心思。
她不想让吴阅先死,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。
太后在等一个能为他开口的人,给她一个宽恕吴阅先的理由。
只是吴阅先供奉谢云华牌位之事,往小处说是悼念旧友,往大处说却是对先帝心存怨怼,有不臣之心,这是板上钉钉的事。那么为吴阅先辩驳的人,便会是众矢之的,也是将太后对吴阅先的愤怒转嫁在自己身上。
张濯静静地看着苏郁仪的侧脸,心绪几番起伏,藏于袖中的手渐握成拳。
“不过区区一块灵位,何至于将吴郎中定罪。所谓赏善罚恶,贵在中道,太祖建国时尚尊北元先君、重用前朝旧将、委任官吏,允准其祭奠先人旧主。若仅因缅怀旧友便足以论罪的话,岂不要将我朝靼将??戮尽?上至冠军侯、下至锦衣卫,靼
将之数近干,若都血洗,不知高印想以何人填补空缺。政治不外乎人情,高掌印是要以朝纲而灭人欲了。”
“若只因此事便可将人定为逆党,岂非人人自危,人人相疑,上下惴惴、尔虞我诈?”
高世逢的脸上阴晴不定,他看了一眼太后,又笑道:“哪来的小姑娘,为何杂家从未见过你。”
他明知故问,言语间尽是轻蔑之色。
郁仪亦笑:“不值一提之人。”
皇帝在一旁道:“她是今年的新科进士,如今在我母后身边侍读。高掌印过去没见过,今日便见过了。”
太后的目光淡淡瞥向皇帝,随即又将目光收回。
高世逄笑道:“奴婢到底还是要听娘娘的,娘娘说什么,奴婢便是什么。哪里敢有分毫违逆僭越之心。”
“苏郁仪。”太后叫了她的名。
“是,娘娘。”
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、好大的口气。”太后的眼睛落在郁仪的脸上,“竟敢以先祖之名,袒护此等罪臣。”
“哀家当真是太过垂怜纵容你,让你敢在这高堂之上言之凿凿。”
郁仪将身体匍匐下来,并未辩驳,但皇帝却有些坐不住了:“母后,她………………”
“哀家在和她说话!”太后一道眼风扫过,皇帝只得噤声,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神色。
郁仪垂眸:“吴郎中随侍三朝,多立殊勋,但求娘娘轻置极刑,则免“一夫冤死,万民怨声,慎用诛戮,以明法度之仁。”
高世逢冷冷道:“此人既已触怒天威,国法何容偏贷,岂容挟恩相护。若不从重,恐失刑典。莫不是苏侍读意在徇私?”
小皇帝如热锅之蚁,在座上几次想开口,身边的宝仁一直在拽他的袖子,生怕他按捺不住。
太后明摆着不想让他多话,此刻说得越多反而越是不利。
“好了。”太后靠在座椅上,环顾堂下众人:“吴阅先藐视君上,论罪理应处斩,哀家看在太祖份上暂且留你一命,将你杖三十,流放广宁。至于苏郁仪,罚俸半年,廷杖二十。"
锦衣卫的刑凳很快便被摆好,吴阅先率先被打了三十杖,一轮廷杖后已然昏迷不醒。太后命人将他抬了出去。
轮到郁仪时,小皇帝再一次看向张耀,眼神中有求助之意。
若堂上还有人能救苏郁仪,应该也只有张濯了。他顾不得昔日与张濯的恩怨,目光分外殷切。
郁仪恰在此时抬头看向张濯,轻轻摇了摇头。
张濯的掌心已被指甲压出血痕。
这是苏郁仪博得太后信任的好时机。他若是为她求了情,在太后眼中便更是会将他们二人视作一党,如此下来,苏郁仪将很难再得重用。
这一轮刑杖,看似是敲打郁仪,何尝不是在试探他的心意。
从他举荐苏郁仪之日起,太后心里便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。这一番皮肉之苦,便是苏郁仪自证的最好时机。张濯不能求太后原谅她,更不能忤逆太后的心意。
太后要的,是无依无靠的孤臣。
是逆来顺受,俯首帖耳的忠臣。
信任二字,失去了就彻底失去了。
可惜这东西,苏郁仪不能丢。
看着郁仪沉默地伏在刑凳上,皇帝的心也重重地沉了下去。
前有汪又,后有苏郁仪。
他身为一国之君,两手空空,做不了想做的事,护不住想护的人,简直滑稽可笑至极。
皇帝从没想过权力是什么,在他过去看来这东西太虚无缥缈。现在他终于意识到,权力是说话的权力,是不被违逆的权力,是能掌握生杀的权力。
他救不了苏郁仪,就像救不了汪又一样。他前几日对苏郁仪承诺会保护她,此刻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让他脸上火辣辣的疼。
皇帝脸上几番风云变换,眼中有挣扎之色,看上去他屡次 -->>